母亲急着要我找媳妇,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她有个好帮手。退休以后的父亲游手好闲,百事不做却官腔未改。指望他干点家务简直是痴心妄想。父亲在跟那伙老革命老农民伯伯相处的日子里染上了赌瘾,昼夜奋战而乐此不疲。我们家常常灯火通明。长城四方散发着父亲的余热。母亲为了大家的快乐,常常半夜起来给他们弄吃的。这大概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次民间赌博浪潮,父亲自甘堕落地卷了进去。无论是输是贏,他都以老当益壮的革命姿态和胜不骄败不馁的心理素质沉着认真地应付着每一圈麻将。父亲说,打麻将跟做学问一样,马虎不得。学得不好没长进,牌出错了要丢钱。无论父亲怎样乐观,可长时间太多的客人无疑大大增加了母亲的劳动量。老两口因为家务问题而诱发的矛盾冲突愈加频繁。终于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下次回家带个媳妇!
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我做过种种努力。有人给我介绍一位姓夏的女孩,仅谈了一次就黄了。她来我处时,适逢父亲远道而来。父亲第一次到明水斋。我用同样热情的态度接待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父亲见我屋里有个女的,似已猜出七八分。姓夏的女孩走后,父亲老谋深算的脸上某根神经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女的,靠不住。当时我还认为父亲过于武断且缺乏依据,而后来证明了父亲的预见是正确的。第二天我在陪父亲进公园时,看到那个女孩与另一男子勾肩搭背地在一起,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父亲指着那个女孩说,没错吧。父亲的先见之明来源于他丰富的生活实践。他在大家都没有言论自由之前,就对林彪和王洪文的下场进行过准确预测,并且为此丢掉了最后一层乌纱。